你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,下意识伸手想要抱紧身旁的人,但指尖只触碰到一片冰凉。困钝感侵蚀着心神,你迷蒙地坐起身,身旁是空空如也的床榻,无半分熟悉的温度。
你撩开罗帐,向云母屏风外走去。
静默的门庭被夜色填满,只剩下一道浅淡的月光。
一个身影扶剑倚坐在廊前,黑夜抹去了他的面容,使人无法看得真切。零零散散的几坛酒横七竖八地倒在他的身侧,泛着冷硬的光泽,填装着几分烦躁和压抑的沉默。
朗月疏星,夜风拂动,庭前落花簌簌,与蝉鸣交织。
你默然地停在了原地,而仿佛在同一个瞬间,那道人影的主人也转过了头。
额饰下的眼眸又静又空,眼尾处带着点儿浅淡的红,在夜色中如掠水惊鸿,亮得分明。只是握着杯盏的指尖泄漏了几分情绪,在缄默中微微倾斜洒落几滴酒水。
你走到张辽身侧坐下,拿过杯盏轻抿一口,含笑道:“如此月色,将军一人独赏,岂不辜负?”
头顶处传来一声沉沉的轻笑,他自然地将你揽入怀中,浓郁的酒气顿时包绕四周,让人心渐渐平静下来。
然后你们谁都没有再说话。
自朝廷驳回张辽请战乌桓后,他变得尤为沉默。
北地乌桓来犯,半年来数次袭击边境,胡狄遍地,流尸满河,白骨蔽野,幽州十万户百姓几乎被数屠殆尽。朝廷进军幽州,然辽西单于、右北平单于等部叛乱,陷阵营千人全军覆没,汉军主力被困滦河上谷已一月有余。
张辽年少领兵,驻守边关,而立之年拜为中郎将,西凉悍匪无不俯首。他本是主帅的不二人选,只不过朝堂上权臣乱斗、争名逐利,辽西兵权怎肯轻易交付旁人之手?
你闭上眼睛,侧靠在他的怀里,感受到他提起指尖,又饮了一杯酒。心中微微一沉,尽量用十分轻松的语气说道:“命你平叛辽西的诏令明日就会送到府上,军师祭酒郭嘉、偏将军张合从征。”
那双环住你的臂膀微不可察地收紧了一下,“是你?”张辽的声音带着些许愕然,“你用盐场”
你把头埋在他的颈窝,并未应答。
张辽不会知道,一个破破烂烂的小亲王,以广陵三分之一的盐场为筹码才有机会上桌同那帮权臣谈判。也不会知道,你清了郭嘉在歌楼赊了一年的账才得以游说曹操举荐他为辽西主帅,换回了这道诏令。
久久之后,头顶上方传来一声叹息,“你不必为我与那帮吃人不吐骨头的东西做交易。什么家国大义、驱除外敌都是屁话。在他们眼里,就两个字——利益。”
当今汉室摇摇欲坠,被视为圭玉的等级藩篱、官卿制度早就从彻底烂透了,你心中如明镜般看得清楚明白,但那三分身为汉臣的良心不允许自己冷眼旁观这民不聊生、战火纷飞的乱世。
你环着张辽的一只手臂,握住了他有些发凉的掌心,正色道:“也不全是为你,虎狼在外,山河未定。我身为汉室血脉,绝不能置边境百姓于不顾。”
略显冰冷的指尖附上你的脖颈,将你的下巴轻轻抬起。张辽眯起眸子,目光意味不明,“人心翻动,有如波澜,你就不怕给出去的东西再拿不回来?”
“舍得舍得,不舍不得。我舍弃的东西,文远叔叔会把它还给我,不是吗?”你笑望着他,挑眉打量着他被月光勾勒出的英挺轮廓。
张辽气笑,“小狐狸,”他顿了顿,唇角贴到了你的耳垂,“你的算盘打得可真够响的。”
在你愣怔的片刻,一个灌有醉意的吻落在了你的唇上。
呼吸交错的瞬间,滚烫的舌尖勾缠在一起,渡着潮湿的温度与气息,来来回回地眷顾着彼此。这个吻格外用力,仿佛汹涌浪潮,强势而霸道地席卷周身。
竭尽缠绵中,夜在充满着压抑的沉默里终于浸出了丝缕清甜。
广陵一别,远隔山川。
祝将军,战无不胜,所向披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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乌云压空笼罩辽阔无际的荒原,东边泛出朝霞,如火一般喷涌燃烧,不断蚕食着余下黑暗。
风沙翻滚,你裹紧了斗篷,遥遥望着远处连绵的军营,只见玄色军旗在北风中撕扯,旗帜上铁画银钩的“汉”字随风飞舞。
远处驰来一队人马,马蹄沉重,翻沙踏地震动不已。刺目的日光下,你仅能看清为首黑马上的身影,那人玄甲劲装,腰间系带猎猎飘动。他的眉目在日光下尤为凛冽肃杀,周身散发着令人不寒而栗的冷意。
砾沙翻卷,战马疾驰,掀尘而过。急促的马蹄声兜了一圈后最终停在你面前,他冷然回首,眼神锐利如弯刀,喝道:“谁?”
下一瞬,冷硬的马鞭撩开了你的兜帽。马鞭粗糙的触感迫使你仰头直视那双金眸,冷峻的眉眼微微睁大,带着几分讶异与雀跃。
“朝廷派来督战的人是你。”
“好久不见,张辽将军可还记得本王?”你一脸轻松地向他挥了挥手。
忽而一股力道将你抱