当天晚上我们抵达西西里斯的边境,在森林边缘生火过夜。因为怕在森林中骑马引起魔兽注意,也不能将马独自拴在外头,隔天早上我们野放了马匹才进入森林。如同马顿所说,森林里有魔界猎户做出的石堆标记。标记虽然隐密,但是指示明确,我们很顺利地前进。只是中午没有休息让我有些疲倦。或许马顿有他的考量吧?我也不好说什么。毕竟在这种时候,总是嚮导最大。「我们在这里停一下。」到了傍晚,我已经饿得头眼昏花,一听见马顿发出休息许可,我马上从皮袋里掏出乾粮来啃。吃的时候不小心吸气被碎屑呛到,大口灌水又咳了几下才缓过来。我捶捶胸口,觉得有些丢脸。想转移话题,我看向森林深处的黑暗,问身后的马顿:「我们今天要在这里过夜吗?马顿?」叫了几声,马顿都没有回应。我身后只传来金属的摩擦声。可能他在生火没有听见吧?本来想转身和马顿搭话,但脸颊突然一阵冰凉。鼻腔沾上泥土和苔蘚的刺激气味,当我的嘴唇触碰到湿润而绵软的腐叶时,我才意识到我的脸已经贴在地上。嗯?全身动弹不得,我的心里只有困惑。不到两秒,从右肩斜过左腰,后背开始炙热地发烫,然后麻和痛感扩散开来。我的呼吸因为剧痛而紧缩。「马顿?」「我今天就要祭父亲大人的在天之灵!」我勉强扭头望向身后,眼角馀光中,马顿双手握持灰黑的重剑,剑尖沾染陌生的殷红顏色。啊,原来是这样啊。被马顿一剑劈倒,我的心里既没有紧张也没有害怕,反倒有一种解开疑惑的踏实感。这几个月来,我一直觉得马顿为人异常沉默,现在终于知道为什么了。因为自从我们第二次见面,他就没有再向埃吉婭祈祷过。他心里只想着为父亲报仇。耳朵被马顿的吼叫声震得嗡嗡作响,视线聚焦又散去,这些感官和现实世界之间的隔阂反倒营造出一种平静氛围。路已经走到尽头。我想就这样了。原来就不是勇者,没有天生神力、也没有奇蹟的加护,一路跌跌撞撞走到这里,是极限了。「你父亲的事,我很抱歉。」这段期间我伤害过的人、我害了的性命,我真的没有忘记过。马顿,如果我的性命可以奠祭马歇尔公爵、可以抚慰你和薇莉塔的哀伤,你就拿去吧。马顿继续吼着,看来,单单杀了我,并不能满足他的期待。「说得轻巧!如果你真的感到抱歉,你就不要设下这种阴毒的陷阱!」「我那时候不知道……」想要回应,又想到一切澄清都只是推卸责任的诡辩,我便开不了口。说到底,王后的计策会成功,是因为我的无知。是我的无知害死了马歇尔公爵。「亏我还这么相信你,现在我想到你故作和善的嘴脸就感到噁心!」为什么?我只是想做个温柔的人。为什么会变成这样?天使勇者不也是个温柔的人吗?为什么只有我变成这样?是因为我不是勇者?是因为我没有加护?啊,还是单纯因为,我不够温柔?如果我够温柔,我就会察觉罗莎藏在身后的匕首;如果我够温柔,我就会留意柯尔第一次见到王子的异常神色;如果我够温柔,就会在公爵表达为难的时候关心他的处境。我就会在乎马顿为什么不祈祷。抱歉啊,大叔,到最后我还是没有成为一个称职的勇者。所以,就这样吧。「你回去之后,就说你和我走散了,他们不会怪你。」「我不需要你的怜悯!你放心吧,杀了你之后我也不会苟活!」「别这样,莉薇塔……」「对,我会杀了她再离开。我不会让她沦落到你们这群变态手上!」啊,又有两个人要因我而死了。为什么?为什么我只是死,也会拉两个无辜的人下水?我绝望地往前爬,却被马顿一脚踢在肚子上。胃部一阵痉挛,我止不住地吐出刚刚吃下的乾粮。「真是难看,到现在才开始害怕吗?」对,我很害怕、我很害怕再有人因为我而受伤。如果我有力量就好了。如果我有力量,我就不用依靠人类的军队、我就不会为他人带来危险。我就能弥补因为我不够温柔而犯的过错。
如果我有力量就好了。我蜷缩起来,抱着悔恨与不甘,准备迎接我的终结。突然,背上已经麻木的伤口传来一阵一阵脉动的疼痛。接着皮肉肿胀紧绷,似乎身上所有的血液都匯集到伤口附近。最后是一股难以言说的酸麻和闷痛。这种症状、这种副作用……一个曾经在「系统」中看过的名词浮现脑海。奇蹟?超回復。不久,剧痛停止、痠麻消失,视线也不再模糊。我依稀听得马顿向我告别,我用尽全力侧翻,重剑在我耳朵旁边插入地面。心脏剧烈跳动,我四肢并用,狼狈地爬起,踉蹌两步退后和马顿拉开距离。「马顿,冷静一点。」「少囉嗦!」我侧身,勉强闪过马顿由上而下的劈击。他扭身反转回旋,准备从左下往右上将我挑飞。避无可避,我下意识地抽出腰上的採集小刀,双手反握蹲低马步。双刃交击,发出刺耳的金属声。我的手腕、肩膀,乃至后腰与脚踝,全身的关节和韧带嘎吱作响,但是没有散开。奇蹟?肉体强化。马顿平刃横砍,我还没来得及闪避,他又向前踏一步,横砍转为刺击,我用力扭腰转头,刀刃划过我的脸颊。心脏砰砰狂跳,但是我的呼吸顺畅、意识清明,身体活动自如。奇蹟?恐惧免疫。进攻接连失败,马顿瞪大眼睛,视线愤怒地几乎要喷出火来。他向前衝,胡乱劈砍。我接连后退格档,注意力完全放在他的剑上,结果他用力一跺,踩断我